一个桃儿

咬着夏天,
咬着大太阳
一块八一斤。
桃儿刚被买回家
它曾是一棵桃树藏匿的梦
在肥料的鼓舞下,
长成花,长成一整个青色的果儿
害虫和霜冻都不是威胁
五种农药保护着它,
雨水滋润滴灌催肥,
巴普罗•路易斯•奥赫达将它收获
农夫家住黑河边
睡在泡沫垫子上
每天晚上腰酸腿疼。
运货卡车在日光下行驶
桃儿在途中成熟,
抵达市场,
蒙过黑道,
进入冷藏室
在那里它的颜色凝固
它停留了四个月
在圣克里斯托夫的郊外
后来迪斯科超市买了它,
送到号分店
自选蔬果货架
我从货架上挑选了它,装进袋子,称重
扔到购物车上
落在法戈面包和鸡胸肉旁边
挨着洗衣粉和奶酪,
来到收银台,
读了条码,
付了钱,我把它装进尼龙袋,
带着它走路回家
穿过马路,
路过医院,
路过盲人、外科医生、警察,
我们上了电梯
稳当地来到大理石桌面上。
从层层袋子中解放出来,
在水龙头下洗去杀虫剂,
洗去卡车上的疲惫和尘土,
洗去在巴普罗•路易斯•奥赫达手中的夜晚,
我撕下它身上的商标
如饥似渴地咬它,
用牙齿、颌骨和舌头杀死它
隔着农药,隔着采摘之后的漫长时间,
隔着一环又一环的分销商,
我还是来到桃儿深处的嫩黄的梦中
一朵初开的花在风里洒满香气。

蝴蝶

在晾晒的衣服上,在灌木丛,
在棚屋和午睡的后面
飞着一只血色的蝴蝶。
蝉迅速地
弄倒了水桶里的大太阳。
只有蝴蝶
逃过塌下来的单调。
在翻转的炎热中
只有蝴蝶的光芒飘着。
草地上一声心跳,
空气中燃烧的翅膀,
在母鸡的卑微旁边,
夏天之上,
蛇行之下,
只有蝴蝶翅膀的焰火
环绕着衬衣。
吹气般的轻浮
蝴蝶飞在倦怠中,
血的颜色挑逗着
未晾干的床单的梦。
一切都在午睡中塌陷。
除了蝴蝶。

最终消费者

在超市收银台
穿红色制服的人问我
最终消费者?
我回答说是
并且这么认为,
最后一个消费者,
链条上的最后一环,
最后的肉食者,
最终毁灭的最后见证者,
以其他一切为食,
以所剩的一切为食,
用购物车推着
托盘里哺乳动物的碎块
玻璃纸包着,它们冰凉的四肢,
植物的块茎、柚子、葡萄,
电气化农场生产的牛奶,
瓶装天然水,
垃圾袋用来填满
填满,再填满。
用什么填?
消什么费?
什么的最终?
什么在我这里结束了?
最后的消费者?
难道我这伟大的消费者
正在死去?
或者一切都在死去?
消费过的,最后的,
完结了的,吸干了的,
耗费了的,衰败了的,
最终的结局,
消耗完了,
消费完了,
最后一个胃,
最后的饥饿,
消化一切,
最终的咀嚼者,
最终的吞噬者,
最终的杂食者,
捕食者,
最终的动物,
最终,像老虎一样?
濒临灭绝的消费者?
最好的杀手?
我们推着购物车,去哪?
我们朝着哪个地平线前进?
所有推着购物车的人们?
我们将车推向没落,
推向末日,哦,最终的消费者们,
夜晚降临我们继续推着
超市里闪亮的购物车
穿行在货架之间无尽的道路上,
一片货架,一个区的货架,
满城的货架,
整个国家,宝石蓝的天空下,
地平线上布满货架,最终的货架,
我们,最终消费者们,
正在灭亡,
我们不停,不停地消费,
挑选商品,一刻不停,
即食汤,圣文森特面条,
吉列敏感皮肤专用剃须水,
再见吧残酷而光怪陆离的世界,
再见吧我的货架,
再见吧乳制品和香肠专柜,
比较价格,
免费试用,我们不停,
将满满的购物车推向沙漠,
推向草原上的垃圾堆,
推向最后的货架聚集地,
大颗酸泪滚下脸颊,
推向黑黢黢的遗忘,一次彻底,
推向终点,推向夜晚的风,
最终消费者啊,
最终,推至末日。